棠音这才重新抬起眼来,再度看向李容徽。
宫灯暖色的光辉下,他的肤色却愈见冷白,被那昳丽的五官一衬,更似是初春时节,廊檐下将化未化的冰凌,仿佛只一口热气,便会分崩离析。
棠音静静地看着他,将他的所有慌乱与不安纳入眼中,须臾,才轻声开口:“所有的事。”
感受到李容徽握在她腕骨上的指尖微微一颤,棠音的长睫缓缓垂落,纤细的指尖于李容徽的掌心中,微微收紧了。
想要长久,必先坦诚。哪怕今日是切肤之痛,也不过一时。
只有将这看似完好的表皮切开,淌出里头或殷红或黑灰的血液,拔出深嵌在血肉内,经年日久,已开始腐烂的荆刺,这伤口,才能真正愈合,恢复如初。
而不是隐忍不发,让这根荆刺一直埋在心底,时触时痛,最终溃烂到不可收拾的地步。
她轻阖了阖眼,须臾再抬起视线时,一双杏花眸里清冽而凝定,不带半分犹疑:“自你我相识以来,所有发生过的,你隐瞒过我的事。”
寝房内,又是良久的沉默,静得,可以听见宫灯中灯芯燃烧发出的轻微声响。
夜色渐浓,宫灯的辉光也渐渐暗淡,落在李容徽垂落的长睫上,浅金色的一层,随着他的呼吸而微微颤抖,在那张冷白的面孔上,投下清晰而散碎的影。
良久,李容徽终于艰难开口:“露月初一,你我初见那日。你的马匹并未踏中我,是我划伤自己,惊了你的马,引你下车相救。”
棠音垂落的长睫轻颤了一颤,细细回忆了一下当初的场景。
那是露月里的一个雨日,自己自车辇上下来,一眼便望见李容徽毫无声息地躺在雨地里,衣袍上烙着一个硕大的马蹄泥印,身下氤开一片鲜红。
即便是如今想来,仍旧是触目惊心。
却不料,竟是他自己下的手,只为了让她歇马停车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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